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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攻略(2)-- 凉山这地方有啥
2005-11-12 11:1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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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攻略(2)-- 凉山这地方有啥
文图/张小路
查查凉山州的网站,能发现他们的旅游景点就这么几个:西昌空间发射场,邛海,彝海,螺髻山,黄联土林,马湖。另外一个是泸沽湖,但我在攻略(1)里已声明了,这篇攻略主要瞄准老凉山州的地盘,所以泸沽湖那一带将不述及。事实上确有不少人是从西昌转车经过盐源前往泸沽湖的,这个我证实一下。
以上列出的旅游景点,我一个都没去过,因为这次去凉山的目标不是山水。但是功课总是做了点,可以写来供各位参考。
黄联土林,西昌市以南30公里,一处类似于石林的自然景观。网上说,面积约370多亩,名为土林,实为黄白色沙砾岩层风化剥蚀而成,高低错落,沟谷纵横。我坐班车路过这地方,很容易到达。凭我对布莱斯峡谷国家公园的记忆,想象这片土林在每天不同时间,随着太阳角度变化,互相映照着,可能会有不同的颜色浓淡,或深厚或剔透,当为可观之景。要是游人不多的话呢,坐下来望景听风,也能享受到天籁吧。
马湖,在雷波县境内东北部,资料说它是高原深水湖泊,水域面积73平方公里,湖岸曲折,湖水清澈无污染,水产丰富如鲶鱼、莼菜等。(有个人在网上写骑自行车路过,在这儿买了条湖里的鲶鱼,其实是商贩从宜宾那边弄来的。)湖周有茶园和森林环绕。明万历年间,湖中岛上建有青龙寺,雕梁画栋,其中有孟获殿、玉皇楼、观音阁等殿宇,还有碑林、石刻、楹联、匾额之类,一派书香之气。
雷波县的东北部属于“小凉山”,也就是彝族传统比较淡、受汉文化影响比较多的地方,所以有青龙寺这类东西。这个县的汉人要略多过彝人,而东北部这里接近汉区,汉人比例就更大了。近几年,凉山各县都挖空心思想利用凉山彝族是中国的纯种彝族这块牌子搞旅游,都抢着起名叫什么什么之乡,比如布拖叫火把节之乡,昭觉叫彝族服饰之乡,美姑挂了四个牌子,叫美女之乡、毕摩文化之乡、摔跤之乡以及大熊猫之乡,因为大风顶自然保护区有熊猫。好玩的是金阳县居然弄了个“花椒之乡”,叫人啼笑皆非,不知道它怎么跟旅游挂钩。雷波呢,前不久刚办了个“中国彝族民歌之乡”的活动,地点就在金秋时节的马湖。活动报道说:“雷波湖山秀美,人杰地灵,地处彝汉文化的交汇地带,在2000多年的历史进程和岁月的变迁中,彝汉文化水乳交融,孕育了灿烂的三国孟获文化和彝汉和解文化……”这段话证实了雷波的小凉山地位,它的特点是彝汉文化交汇。
马湖景区除了那个湖还包括一段金沙江峡谷,江水飞湍,绝岩壁立,极为险峻,这倒可能是值得探看的地方。多隆的《彝藏禁区行》写到了在金沙江边带着驮马攀绝崖的情景,给我印象深刻。不过这险要景致也保留不了多久了,这里也要建设水电站。
螺髻山,西昌市东南方几十公里处,安宁河谷以东,主峰4300多米,属于鲁南山。想必和别的苍翠大山一样,肯定溪流飞瀑、碧潭深林、鸟语花香、高山草甸……据说有不少冰川湖泊和冰川擦痕之类,想象中应该是消夏的好去处。旅游索道刚刚建成,我听说道路也在积极修建中,总的来说还很荒凉。有一天在德昌街头碰到了山上某个乡的正副乡长,还邀请我有空去玩呢。
邛海,就在西昌市,没啥好说的,一个城边的湖你能想到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水边肯定有些权贵的豪宅,有些文化单位,远端有些村落和农田,一条漂亮公路经过。从大凉山返回西昌的时候,班车还在高山上吊着,远远就看见了几道岭以外的邛海在斜阳下耀眼如一面明镜,走着却又看不见了,最后永远出现在眼前,就进入安宁河谷的平坝了。
西昌空间发射场,我没去。不妨提一下,那里距离西昌市挺远的,在西北方向,大约有80公里。
彝海,这也是省级风景区呢,位于冕宁县以北的山中,西昌到大渡河的中途。因为刘伯承和果基小叶丹喝了鸡血酒,这儿就成了革命圣地。果基小叶丹只不过是凉山彝族的一个家支的头人,就好像我们说王大哥是保定一带的姓王的家族领袖之一。刘伯承的部队要从果基家支的领地通过,需要得到同意,否则打起来很麻烦。解放后刘伯承回忆,当时要是在彝区再耽误两三天,国民党军赶到大渡河布防了,红军很可能就成了石达开第二。红军穿过彝区的情况和石达开太相像了,要感谢几十年前石达开在此惨烈覆灭的经验为红军换来了后来的一切。刘伯承送给果基小叶丹几十条枪,这是彝人最喜欢的礼物!谁给枪谁就是亲大爷。红军走后,先前望红军之风而逃的国民党地方军头回来了,就是大名鼎鼎的邓秀廷。邓本来就和果基家族不对付,这次有了借口拿来问罪。果基家到处哭诉:你们汉人打仗,我们哪知道谁是谁啊,红军势力巨壮,你们都跑了,我不让路也不成啊不是?遂把刘伯承给的枪都交出来了,据说(只是据说)还交出了红军留下的伤病员。这个果基小叶丹后来不久就在家支打冤家中死了。刘伯承给了他一面旗,上写“中国工农红军沽鸡夷民支队”,沽鸡就是果基,是家支名,夷民就是彝民。这面旗,果基小叶丹求岭光电向邓秀廷疏通时曾拿给岭看,征询意见是不是也交出去,岭光电嘱咐他藏好,万万不可拿出来。岭光电是凉山末代土司之一,南京军校(前身是黄埔军校)毕业,致力于彝族的教育医疗和观念革新,解放前夕当上了国民党政府立法委员,1950年3月率领国民党27军军部向解放军投诚了。
从雅安到攀枝花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经过冕宁、彝海。以前冕宁没有稍好的道路,特别是到大渡河的地带都是深山密林,顾彼得的《彝人首领》里写他从西昌回打箭炉,就特意走了这条路,没吃没喝,夜里敲门借宿。碰到彝人要提首领的名字,能立刻化解掉对方眼睛里闪露的獠牙。
我在另一个帖子里说过,凉山彝区缺乏自然旅游资源,没有壮丽的雪峰大漠草原;又因凉彝无宗教,也就没有寺庙和相应的那一大套东西,比如经幡猎猎、禅香袅袅的场面和宗教艺术。凉彝还没有古墓葬。凉山彝区腹地在解放前连城市都没有,所以也弄不出仿古一条街来。那么剩下什么了?只有民俗。要接触民俗,当然只能深入凉山腹地。我们后面再说。
美姑、昭觉、布拖、雷波、金阳几县的交接地带高山险岭,河谷深切,也许喜欢做徒步探险穿越的大侠们可以一试身手。当初共产党解放军以昭觉为基地,向金阳进发,以及后来平叛,就因为山区险阻而颇多蹉跎。另一处好玩的险要也许是喜德、越西县境的山区,看一下地图吧,你能发现成昆铁路在这里打了多少回环折扣,地势可想而知。解放初期,有两个凉山大土司长久躲在山洞里不和政府合作,东边是金阳的安登俊(沙马土司),西边是喜德的岭邦正(斯兹土司)。政府封给他们委员、主任、区长的头衔,他们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住在山洞里时以年计,吃喝不短,还告诉政府“别理我,我绝不捣乱”,但就是不下山回家。这故事有空再讲。
正是因为自然资源和可展示的人文资源比较缺乏,凉山州的旅游业面临独出心裁的考验。好在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风光是次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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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列出的旅游景点,我一个都没去过,因为这次去凉山的目标不是山水。但是功课总是做了点,可以写来供各位参考。
黄联土林,西昌市以南30公里,一处类似于石林的自然景观。网上说,面积约370多亩,名为土林,实为黄白色沙砾岩层风化剥蚀而成,高低错落,沟谷纵横。我坐班车路过这地方,很容易到达。凭我对布莱斯峡谷国家公园的记忆,想象这片土林在每天不同时间,随着太阳角度变化,互相映照着,可能会有不同的颜色浓淡,或深厚或剔透,当为可观之景。要是游人不多的话呢,坐下来望景听风,也能享受到天籁吧。
马湖,在雷波县境内东北部,资料说它是高原深水湖泊,水域面积73平方公里,湖岸曲折,湖水清澈无污染,水产丰富如鲶鱼、莼菜等。(有个人在网上写骑自行车路过,在这儿买了条湖里的鲶鱼,其实是商贩从宜宾那边弄来的。)湖周有茶园和森林环绕。明万历年间,湖中岛上建有青龙寺,雕梁画栋,其中有孟获殿、玉皇楼、观音阁等殿宇,还有碑林、石刻、楹联、匾额之类,一派书香之气。
雷波县的东北部属于“小凉山”,也就是彝族传统比较淡、受汉文化影响比较多的地方,所以有青龙寺这类东西。这个县的汉人要略多过彝人,而东北部这里接近汉区,汉人比例就更大了。近几年,凉山各县都挖空心思想利用凉山彝族是中国的纯种彝族这块牌子搞旅游,都抢着起名叫什么什么之乡,比如布拖叫火把节之乡,昭觉叫彝族服饰之乡,美姑挂了四个牌子,叫美女之乡、毕摩文化之乡、摔跤之乡以及大熊猫之乡,因为大风顶自然保护区有熊猫。好玩的是金阳县居然弄了个“花椒之乡”,叫人啼笑皆非,不知道它怎么跟旅游挂钩。雷波呢,前不久刚办了个“中国彝族民歌之乡”的活动,地点就在金秋时节的马湖。活动报道说:“雷波湖山秀美,人杰地灵,地处彝汉文化的交汇地带,在2000多年的历史进程和岁月的变迁中,彝汉文化水乳交融,孕育了灿烂的三国孟获文化和彝汉和解文化……”这段话证实了雷波的小凉山地位,它的特点是彝汉文化交汇。
马湖景区除了那个湖还包括一段金沙江峡谷,江水飞湍,绝岩壁立,极为险峻,这倒可能是值得探看的地方。多隆的《彝藏禁区行》写到了在金沙江边带着驮马攀绝崖的情景,给我印象深刻。不过这险要景致也保留不了多久了,这里也要建设水电站。
螺髻山,西昌市东南方几十公里处,安宁河谷以东,主峰4300多米,属于鲁南山。想必和别的苍翠大山一样,肯定溪流飞瀑、碧潭深林、鸟语花香、高山草甸……据说有不少冰川湖泊和冰川擦痕之类,想象中应该是消夏的好去处。旅游索道刚刚建成,我听说道路也在积极修建中,总的来说还很荒凉。有一天在德昌街头碰到了山上某个乡的正副乡长,还邀请我有空去玩呢。
邛海,就在西昌市,没啥好说的,一个城边的湖你能想到它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水边肯定有些权贵的豪宅,有些文化单位,远端有些村落和农田,一条漂亮公路经过。从大凉山返回西昌的时候,班车还在高山上吊着,远远就看见了几道岭以外的邛海在斜阳下耀眼如一面明镜,走着却又看不见了,最后永远出现在眼前,就进入安宁河谷的平坝了。
西昌空间发射场,我没去。不妨提一下,那里距离西昌市挺远的,在西北方向,大约有80公里。
彝海,这也是省级风景区呢,位于冕宁县以北的山中,西昌到大渡河的中途。因为刘伯承和果基小叶丹喝了鸡血酒,这儿就成了革命圣地。果基小叶丹只不过是凉山彝族的一个家支的头人,就好像我们说王大哥是保定一带的姓王的家族领袖之一。刘伯承的部队要从果基家支的领地通过,需要得到同意,否则打起来很麻烦。解放后刘伯承回忆,当时要是在彝区再耽误两三天,国民党军赶到大渡河布防了,红军很可能就成了石达开第二。红军穿过彝区的情况和石达开太相像了,要感谢几十年前石达开在此惨烈覆灭的经验为红军换来了后来的一切。刘伯承送给果基小叶丹几十条枪,这是彝人最喜欢的礼物!谁给枪谁就是亲大爷。红军走后,先前望红军之风而逃的国民党地方军头回来了,就是大名鼎鼎的邓秀廷。邓本来就和果基家族不对付,这次有了借口拿来问罪。果基家到处哭诉:你们汉人打仗,我们哪知道谁是谁啊,红军势力巨壮,你们都跑了,我不让路也不成啊不是?遂把刘伯承给的枪都交出来了,据说(只是据说)还交出了红军留下的伤病员。这个果基小叶丹后来不久就在家支打冤家中死了。刘伯承给了他一面旗,上写“中国工农红军沽鸡夷民支队”,沽鸡就是果基,是家支名,夷民就是彝民。这面旗,果基小叶丹求岭光电向邓秀廷疏通时曾拿给岭看,征询意见是不是也交出去,岭光电嘱咐他藏好,万万不可拿出来。岭光电是凉山末代土司之一,南京军校(前身是黄埔军校)毕业,致力于彝族的教育医疗和观念革新,解放前夕当上了国民党政府立法委员,1950年3月率领国民党27军军部向解放军投诚了。
从雅安到攀枝花的高速公路正在修建,经过冕宁、彝海。以前冕宁没有稍好的道路,特别是到大渡河的地带都是深山密林,顾彼得的《彝人首领》里写他从西昌回打箭炉,就特意走了这条路,没吃没喝,夜里敲门借宿。碰到彝人要提首领的名字,能立刻化解掉对方眼睛里闪露的獠牙。
我在另一个帖子里说过,凉山彝区缺乏自然旅游资源,没有壮丽的雪峰大漠草原;又因凉彝无宗教,也就没有寺庙和相应的那一大套东西,比如经幡猎猎、禅香袅袅的场面和宗教艺术。凉彝还没有古墓葬。凉山彝区腹地在解放前连城市都没有,所以也弄不出仿古一条街来。那么剩下什么了?只有民俗。要接触民俗,当然只能深入凉山腹地。我们后面再说。
美姑、昭觉、布拖、雷波、金阳几县的交接地带高山险岭,河谷深切,也许喜欢做徒步探险穿越的大侠们可以一试身手。当初共产党解放军以昭觉为基地,向金阳进发,以及后来平叛,就因为山区险阻而颇多蹉跎。另一处好玩的险要也许是喜德、越西县境的山区,看一下地图吧,你能发现成昆铁路在这里打了多少回环折扣,地势可想而知。解放初期,有两个凉山大土司长久躲在山洞里不和政府合作,东边是金阳的安登俊(沙马土司),西边是喜德的岭邦正(斯兹土司)。政府封给他们委员、主任、区长的头衔,他们不说接受也不说不接受,住在山洞里时以年计,吃喝不短,还告诉政府“别理我,我绝不捣乱”,但就是不下山回家。这故事有空再讲。
正是因为自然资源和可展示的人文资源比较缺乏,凉山州的旅游业面临独出心裁的考验。好在对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风光是次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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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是啥人的地方
文图/张小路
这标题问的多余。凉山是彝人的地方,河边山里田间走的都是彝人。在美姑县和昭觉县,彝人占人口97%上下,就是那几个汉人你也能想象的出是蹲在城里的。我访问了美姑的两个乡,都说全乡只有一个汉人,是乡政府干部。布拖县的彝人比例93%,但是县境南部的交际河一带是汉人聚集的农垦区,除掉这个地区,布拖县其他地方的彝人比例也很高。
凉山彝人有一种对他们自己“纯粹”彝族地位的自豪。凉山奴隶社会博物馆副馆长尔布什哈在西昌和我说到云南彝人的汉化习俗时,露出明显的鄙夷神情。尔布是甘洛末代土千户岭光电的小儿子。他这份自豪令我吃惊,也叫即将深入大凉山“不毛”的我有点紧张。
关于彝族的起源,学术界还远没吵完呢,有人说彝人最初来自山东沿海,有的说来自伊朗,有的说南来,有的说北来……咱们只说一个能说清的故事,就是“六祖分支”。大约二千年前彝家先祖的六兄弟分家,那时候他们住在今天的云南昭通一带,也就是云贵川交界带。老大老二往南去了云南腹地,老三老四往西去了大凉山,老五老六去了贵州。学术界比较一致接受这个六祖分支的故事,为啥呢?彝人有送亡灵回祖地的习俗。举行送灵仪式要念指路经,仔细告诉灵魂回祖地要经过哪些山山水水,免得他们迷路蹉跎。《指路经》在北京三联书店地下一层有卖的,排版形式有点像甲骨文版的唐诗注释本。通过研究各地彝人的指路经,学者们发现各地彝人送灵都送到云南昭通一带。
老三老四这两支在凉山繁衍下来。后来陆续又有别处的彝人进入凉山,比如明清时期云贵改土归流,中央政权的压迫把一些云贵彝人赶进了凉山。凉山彝人也有朝外迁徙的,比如攀枝花一带的彝人,云南西北部宁蒗、永胜的彝人,都是由凉山扩散的。
按尔布什哈的说法,以前云贵川彝人的习俗差不多,但是明朝改土归流在云南和贵州成功,改变了那里彝人的文化。比如云南彝族现已不用火葬而用汉族的土葬法。最令尔布不齿的是云南彝家的堂屋里用汉字贴着“天地君亲师”。凉山彝人屋子里也敬祖先,可不是用这个方式。到今天凉山彝人还都是火葬,有一大堆烧前烧后的规矩。民国时期,有几个国民党小军头企图为彝人移风易俗,强令管下的某片彝区废除火葬,还要求彝人贴对联,而且只能买军头给的对联,一两银子一副。这样的军阀当然不可能搞定凉山。
凉山彝族内部习俗上也有差异。比如,大家都知道彝族男人把前额一撮头发缠成高翘的英雄结,其实那只是依诺、什乍地区的习惯。请看附带的示意图,凉山彝区可划成所地人、什乍人、依诺人三大部分,这是译音,还有写成所第、式杂、圣乍、以洛的。通常他们自己简单地称呼小裤脚、中裤脚、大裤脚,是拿各区男子裤脚的宽窄尺寸来做代表,简单直接,指称足够明白,也反映了彝族社会里雄性的主导地位。依诺男人的所谓大裤脚有多大呢?扯起来和大裙子没什么区别。所地男人的小裤脚则和我们平时的裤子一样。各区的男女老少服饰自成一个系统,帽子和裙子都有特点,美姑女孩子娉婷婀娜戴着的千层瓦帽子,在布拖就挖地也找不到。
从示意图可以看出,甘洛县处在中、大裤脚两区的交界,而昭觉处在三个区的交界,这也就是为什么昭觉县这两年自称“彝族服饰之乡”。有的文献把凉山彝区划分的更细一点,有划成四个、五个、六个区的,但大家都承认这三个是主要的大区。小裤脚、中裤脚、大裤脚的人讲不同的方言,除交界地带外基本上互相听不懂。80年代,中裤脚的语言被定为凉山彝族的“普通话”。喜德县有个镇叫米市,那里的语音被定为标准音,就好像北京话被定为普通话的标准音。
解放前彝族被称为倮罗,蔑视的写法是猡猡。30年代末、40年代初,致力于彝人观念革新的岭光电写了一本《倮情述论》,介绍这几部分彝人的特点:所地人守旧迟缓,志气衰弱,不善技艺,往往坐失良机;什乍人和外界接触多,狡猾权变,轻浮攀比,善于 “持旧德以迎新智”,学到了汉人的不团结、缺信用习气;依诺人团结,勇战,重信,自尊,遵守传统价值观,擅长铁木铜银技艺。
岭光电认为活动地域大、与外界接触多的彝人,就比较先进。他特别表扬盐源一带的彝人在和藏族、蒙古族、汉族交往混杂中学到了新的生产和作战方式,经济发达,族人外出当官的也多。
我觉得岭光电60多年前说的几部分彝人的风气今天还依稀留有点影子。美姑、昭觉、布拖这三个彝人比例最高的县中,布拖县城最小最土,不过他们正拼命地追赶,大兴豪华工程。今年的国庆节,布拖办了建县50年庆典,又盛装巡游又放焰火,据说花了上亿元,而这个县的经济状况也就是这两年才刚刚有些起色,年总产值(GDP)在四五亿元的数量级上。我惊讶的是花这么多钱办活动,他们居然把宣传只限于凉山州内,成了只给本地人和直接上级领导看的大戏。我问过当地干部为什么,他们答不想对外张扬。我隐隐感触到布拖人戒备外界的习惯,不仅存在于干部中,而是存在于民风中。这或许和岭光电说的所地人守旧迟缓有关?
对于旅游者这倒是个好消息。要是想看凉山彝族服装,找个赶集的日子奔赴布拖吧,从西昌过去中巴班车三小时就到了。这里逢十赶集。有个资料说,布拖是凉彝传统服装保留最多的地方,我同意。姑娘们五六成群,一律藏青色解放帽,披肩高挑向空中,真正羊毛织的百褶裙垂着厚重沉稳的风范,把健美的身姿拉的很舒展,红扑扑的脸膛,态度从容在集场上来回逛,我看了,觉得走秀成分大于做买卖。临离开布拖的头一晚,有个农民告诉我,他8月刚娶了老婆,就是在集市上让自己家人暗中参观那女子后才定下来的。我恍然大悟,难怪漂亮的布拖姑娘无休止地结伙游荡,招摇过市。回来看资料,集市果然是布拖青年人猎爱之所。
这挠心的风景线有点像电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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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故事(4)-- 土司,你那个如梦的敦睦年代
我早就发现这个东西叫“攻略”不合适,灰心的是越写越不像,怎么也不上路。我决定趁着还没走岔路太远,干脆把岔道当正途,就改标题“攻略”成“故事”了。
在往下写之前,再声明一下,这个攻略或故事说的是凉山彝族,而不是云南和贵州的彝族。我们谈论事情常掉进的一个坑就是把这儿的事当别处的事说,所谓“以偏概全”,所以我得提醒着自己点儿。历史的每个时空交叉点都有各自的特点,即便在凉山彝区内也是如此,何况分布在几个省、人口几百万的整个彝族,更不应该一概而论。专家说,截至解放前,云南的彝族经过改土归流后已经进入了封建社会,而凉彝还处在奴隶社会。不管我们熟悉的这套人类社会阶段理论是否被国内外学者都接受,至少大家都承认云南和凉山彝族的社会阶段是不同的。政经环境不一样,当然文化也不一样。什么田里长什么苗,文化就是长的苗、开的花。
昨晚上电视里有一段片子,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去云南彝区游玩,我注意到陪她的彝族女孩的服装比凉山彝人的要花哨明亮很多。片子解说词还提到了“花彝”。我想起9月在西昌,尔布什哈说过,云南彝人有“黑彝”“白彝”“花彝”“红彝”的说法,指的是服饰特点,与凉山的黑彝、白彝不是一码事。
在苍迈厚重的凉山没有“花彝”和“红彝”,而黑彝、白彝指的是传统中的社会等级。尔布说云南彝族在改土归流之前也有等级制度,后来没有了。社会等级这个话题占去了我和尔布什哈谈话的相当多时间,而且屡屡从别的话题转回来。我们先是在一个没人的咖啡厅聊,后来在我的旅馆房间聊。尔布什哈对凉彝等级的清楚了解和不须明言的自豪感给我印象深刻。他的父亲岭光电曾经是一个土千户,直到解放前还持有民国政府的县令发的委任状。我在博物馆看见一份清朝嘉庆年间的凉山土司层级表,土千户在那表上属于第三高的级别。岭光电1913年出生,30年代在南京军校学习三年,解放前夕当上了国民党政府的立法委员,代表的是凉山彝区,从这个角度说他是最有出息的凉山土司。虽然龙云、卢汉这些强人也都出自凉山,比岭光电的势力和名声大的多得多,但是他们并非土司。尽管土司制度到清朝后期就已经支离破碎了,然而在彝人心目中土司仍是最被尊重的,他们是被朝廷和民间都认可的统治者,被称作“官家”,有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说个例子,解放后沙马土司安登俊一度坚持避居山洞,最终接受人民政府的一再邀请,离开山洞回家,立马安定了那一方彝人,大家奔走相告“大官家回来了”,可见土司享有何其隆重的尊敬。
凉山彝族的等级制度有复杂的前因后果,有的事学者们也没吵完呢。我们避虚就实,主要看近代的状况。在最近几百年,凉彝社会有五个等级:兹莫(土司、部落首领),诺合(黑彝),曲诺(白彝),阿加(安家娃子),呷西(锅庄娃子)。简单地说吧,头两个是统治阶级,中间的是平民,后两个是奴隶。
前文提到过,大约两千年前彝族先祖六兄弟分家,老三老四进入凉山。这两支名叫曲涅、古侯。我们来遥想一下那时光景:他们进入凉山后,和当地原有民族争战融合,逐渐形成了彝族,也有了适应环境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分工,有人耕牧,有人做手艺,有人祀神,有人作战。生生不息中,自然形成了部落首长,叫兹莫。小部落有小兹莫,部落联盟有大兹莫。
元朝,蒙古人铁骑占有了内地、土蕃、云南,霎那间结束了凉山作为内地政权、土蕃、南诏间折冲往来之所的局面,整个横断山区头遭一统为莫非王土。蒙元皇帝让凉山的一些势力大、效忠中央政权的兹莫当上了高度自治的地方官,任期无限,世袭,这些人叫土官,是和中央政府调派的有任期的流官相对而言的。土官有不同层级和称谓,比如土司、土千户、土目之类,其中“土司”是最高层级的,掌管着诸如“宣抚司”“长官司”之类大衙门。后来,所有的土官逐渐被人笼而统之都叫做土司,比如岭光电是土千户,也就笼统叫做土司了。元朝时的土司制度是凉山彝族的统一政权,层级分明,管理有效,社会安定。那时候凉山最大的土司是利利土司,他家是曲涅系的大兹莫。
明清的中央政权试图改土归流,要废除土官改派流官。然而,凉山土司被取缔后社会发生了动乱,原来臣属于土司的黑彝们强大起来,纷纷自立山头,不受中央政权辖制,四出抢掠侵扰,“彝患”暴突。这时候汉民进入凉山平坝地区农垦已经很多,凉山有些外围地带也逐渐迈入封建社会了,彝人的侵扰行动令朝廷不能忽视,认识到“以夷制夷”方是上策,便在凉山恢复了土司制度。按照尔布什哈的说法,改土归流在凉山失败了。但是新的土司制度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土司制度是大土司管小土司,而新制度是设置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土司,而且不论大小都互不隶属,直接由朝廷管辖,这是分割削弱土司势力的一个措施,其结果之一,是当中央政权顾不上的时候,凉山这儿就乱成了一锅粥,而且越来越乱。
到明代中后期,土司的臣民开始作乱,黑彝家族(家支)不断向土司发动挑战,土司们陆续或被推翻或被撵到凉山边缘地带,比如今天的甘洛、越西、雷波、金阳、布拖的西南部、安宁河谷,都是边缘地带。美姑和昭觉这些腹地基本上没了土司立足之地。到清代末年,还残留的土司实际管辖的地盘已经缩减到凉山彝区的十分之一。即便这样,土司的社会等级也仍比黑彝等级要高,一般来说受到彝人的普遍尊重,某个程度上他们是彝族对外的象征。30年代,阿都土司被国民党军阀杀害后,就激起了阿都地区黑彝、白彝都参加的叛乱。就算这些家族各有打算,但是为土司报仇的号召力无疑得到了证明。
说的这么热闹,那么黑彝从何而来?好问题!要知道你正再次挑动学者们互相抻脖子、扑翅膀、蹬脚高叫。
黑彝是不能和白彝分开说的。在凉彝社会里,简单化地说,白彝是黑彝的属民,一个黑彝家族统领着很多白彝人家。记住,这个说法是太简单化了,但我们先这么说着。有人认为,黑彝是真正纯根的彝族,他们在历史过程里征服了其他民族,战败民族的百姓就成了白彝,就好如清朝时汉人比满人等级要低,《铁齿铜牙纪晓岚》里不是说了么,皇上要娶汉家女就别当皇上了;汉人的居住地也有限制。另一个说法是黑彝、白彝都源自彝族内部,有不同分工,黑彝主要管打仗,在社会里占据了积极的主导地位,而白彝主要管生产,处于服务性的、比较被动的、从属性的地位。再一个说法则是黑白彝之区分来自于早年间的不同生活习俗,比如乌蛮喜欢黑衣,白蛮喜欢白衣,前者是黑彝的祖先,后者是白彝的祖先。大家都同意一点:黑彝一向以来就是尚武好战的,所以似乎前二种说法能得到比较多的支持。
黑彝既然能赶走土司,他们和土司是个什么关系呢?又一个好问题!黑彝,彝族人自己叫诺合。早年间,土司势力很昌盛那会儿,诺合不过是土司的一群臣民,即便是地位有点特殊的臣民,也是臣民,要为土司服役和交纳贡赋。比如,在元明时期,利利土司是曲涅系最大的兹莫,许多曲涅系的小兹莫和诺合都要伺候他家。凉山奴隶社会博物馆编的《千年凉山》一书里说,彭伙兹莫家负责为利利家担肥,莫色兹莫家管施肥,阿尔诺合家念经,补约诺合家跳神,罗洪诺合养牛,巴且诺合养羊,瓦渣诺合养猪,尔恩兹莫养鸡,沙马兹莫贡竹子,斯兹兹莫贡五匹马,阿都兹莫贡十匹马……古侯系中,黑乃土司最大,为他家服务的各家诺合也有分工,阿候诺合家管泡水酒,莫省诺合家筛荞面,苏呷诺合切荞粑,勿雷擀毡子,恩扎驱蚊虫,舍洛宰牲贡肉,乌坡养牛牧马贡崽子……那时候土司和臣民按祖先的规矩生活,大家互相尊重。有的民间故事说土司自己想干活,臣民都不答应,您要干不打紧啊,可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是,不行不行。听起来真是君敦民睦、和乐融融啊!特别值得说一下,后来凉彝土司制度变成了众多中小土司并立,曾经为利利家服务的沙马、斯兹、阿都家族都成了著名的土司,而且是相当大的土司,都维持到了民国时期。阿尔、罗洪、巴且、阿候这些也都是一直活跃到民主改革前的强有力的黑彝家支,资料里满是他们打家劫舍、烹羊宰牛喝血酒、卖鸦片买枪的身影。
后来土司势力消减,诺合家族和小兹莫们起来闹革命,争取自己的利益空间,这是历史演进的一个过程,一点都不奇怪。一些朝廷授权的土司纷纷落马,他们原来拥有的土地和臣民就成了新崛起的黑彝的财产。这是黑彝变成奴隶主的开始。“地里的石头一般大,黑彝一般大”,不管一个黑彝家支领有几百户白彝和奴隶还是领有几千户,他们各自政治上独立,总数约有四十个。黑彝家支成了基本政权单元,凉山大部分地区形成了以黑彝家支为主导的割据局面,到清朝晚期凉山腹地成了朝廷的权力空洞。他们争斗不断,互为阻隔,眼界狭隘,严重阻碍了社会经济发展,生产极其低下,十分贫穷。在此过程中,黑彝们建立了一套自己的价值观和社会生活准则。
成为奴隶主的黑彝不从事一般的农牧等生产,这些由白彝和奴隶来干。黑彝只事光荣的征战。所谓征战包括通常意义上的作战,抵抗外族和中央政权的征伐,也包括打冤家和抢劫。美姑县志主笔老卢告诉我,抢劫是一种经济活动,而且是低成本的、立竿见影的经济活动,是有计划、有组织、有分配方法的经济活动,一个家支头人要是不善于组织抢劫,趁早让贤。也是,当年生产极其低下,铁制农具都极少,产的粮食不够小半年吃的,不抢劫怎么办呢?抢来打去的结果,是仇家交界地带的农田没人敢耕种,而作战和疾病大量耗减人口,这些都让贫穷愈演愈烈。
凉山腹地的黑彝极端重视血统的纯正性,严格实行等级内婚,绝对不和白彝通婚,当然更不和更低等级通婚。谁要是一时为情所迷犯了那个错误,结局是被迫自杀。他们严守等级的尊严,白彝和奴隶休想晋级当上黑彝。当然啦,土司、兹莫也同样有他们严守的尊严,黑彝也很难高攀。我知道各位有兴趣读到关于这个等级制度的现今状况,但是只能下次再写了,这篇已经太长。一休说:不要着急,休息,休息一下。
凉彝等级是个绕脖子话题,有很多“一般”“但是”“例外”,腹心和外围地区不同,而且随着年代变化,不可能太细说,其实我也说不清,因为我不是彝学家。我们还是集中到最能吸引大多数人的趣味点上:哪些人能在等级之间上下跃迁呢?今天又如何?咱们下次说。
好吧,为了承上启下,简要回顾本节:
1, 近代凉彝社会中存在着五个等级:兹莫(土司、部落首领),诺合(黑彝),曲诺(白彝),阿加(安家娃子),呷西(锅庄娃子);
2, 兹莫是古代自然形成的部落首长,有一些从元朝开始当上了土司;
3, 明清的改土归流在凉山没有成功;
4, 明朝中后期以后,很多土司被黑彝推翻或驱赶,清末时土司辖地只及凉山彝区的十分之一;
5, 土司势力消减后,凉山彝区呈以黑彝家支政权为主导的高度割据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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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故事(5a)-- 黑彝,你的旗帜是血统
2005-11-17 19: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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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故事(5a)-- 黑彝,你的旗帜是血统
文/张小路
说起凉山彝族的等级社会,人们心目中最鲜明的一对角色是黑彝和白彝。在外界大多数人印象里,黑彝是奴隶主贵族,一言九鼎,豪华富有,仆妾成群;白彝是奴隶,被统治阶层,卑弱贫穷。其实并不都是那么回事。首先,白彝不算是奴隶,而是平民,或者叫自由民,他们占凉彝人口的一半。第二,白彝不一定都比黑彝穷,事实上有的白彝很富,拥有大量土地财产,甚至还有奴隶,所以也是奴隶主。第三,凉山彝族社会有五个等级,并不只有黑彝和白彝这一对欢喜冤家。注意,这些是清末、民国到解放初期民改前的情况。
凉山奴隶社会博物馆坐落在西昌城外的泸山上,遥遥面对邛海另一侧拔地而起的凉山山原。按博物馆的资料,在清末民初,凉彝五个等级的人口分布如下:兹莫占1%,黑彝(诺合)6.9%,白彝(曲诺)约50%,阿加33%,呷西约10%。副馆长尔布什哈说,这个橄榄形分布两头小中间大,符合大多数事情的规律。
(一)
我觉得凉彝等级社会最有意思的一个特点,是各等级的政治、社会、经济地位可以分离。比如土司,可以傲于人前的是政治地位,面对彝人他们是朝廷的代表,面对朝廷则是彝人的代表。毕摩(祭司),说不上有啥政治地位,也说不上富裕,但他们是知识分子,担任人神鬼之媒,享有崇高社会地位,谚语说毕摩在兹莫面前不起立,要是毕摩起立了,兹莫会诚惶诚恐觉得尴尬。白彝呢,和外界的民间交往比较活跃,尤其是和汉区毗邻地带的白彝,学到了先进的农业技术,商贸繁荣,追求财富,有“熟彝”之称,有人说他们是汉人与黑彝之间的民间桥梁。那么黑彝有什么呢?黑彝被汉人叫做“生彝”,多数居住在高山地带,交通不便,生产低下,物质匮乏。黑彝不愿意和外族相处,倔强地保持着尚武精神,坚守纯粹血统。
布拖县政府农委的阿措主任告诉我,黑彝、白彝是血统上的划分,不是经济上的,解放后划阶级成分时,有的黑彝划成了贫农,也有白彝划成地主的。我在资料上看见,解放前有的黑彝已很破落,甚至到白彝的田地里当佃农。把土地租给佃农种是封建社会农业的一个特点,在凉山边缘明清时代就开始了,在凉山腹地不多。黑彝屈尊去当佃农,无疑是奴隶社会走向崩盘的一个信号。
早年间,土司是彝区全体人民的主子。后来黑彝部落崛起,轰走了多数土司,凉山腹地几乎全都成了黑彝的天下。于是白彝就形成了两拨,一拨在土司管下,另一拨在黑彝管下。但是有人指出,有的白彝部落既不归土司也不归黑彝统领,没有主子,不交贡赋也不服劳役,是真正的自由民。这说法看来是有根据的。网上有篇小说名叫《游荡的枪》,作者是宁南县的俄狄小丰,写的是从清朝晚年到民主改革期间发生在布拖、宁南交界地区的故事,其中就写到一个自行其是的牧猎部落,作者这么写:“尼罗汉草原上,世代居住着一个肥马轻裘的即是牧民又是猎户的家族,姓氏为吉司,那时的首领叫吉司木加,是个中年汉子。吉司氏族历来宣称草原是他们祖先与生俱来的家园,谁也夺不走。多少年来,许多部落对这片水草丰美的牧场垂涎三尺,但顽强的牧民不会让别人轻易得逞。吉司氏族因此成为少有的不受贵族统治的家族,长久地自由自在。”彝族人家论坛上2003年曾经发生一场讨论,有几个人说自己父辈所在的白彝部落解放前不属于任何黑彝或者土司管辖。他们说的这些部落在甘洛或者雷波、金阳,是凉山边缘。我想,不管这些部落是因土司垮台而获自由的,还是从来都没有过主子,总之有人指出他们的存在,是对官方描绘的凉山社会等级图的一个重要补充。
(二)
这几年有些在外工作学习的新一代彝人抗议“黑彝统治白彝”这个说法,他们说这是汉人强加给彝人的等级区分,制造了彝人对立。他们认为本来没有什么“黑彝”、 “白彝”,只有诺合和曲诺,这是彝人内部两个平行亚族群,由历史上的不同社会分工发展而来。虽然有这些呼声,事实上谁都否认不掉黑白彝等级概念在凉山被普遍接受,并且对彝人的社会行为有指引作用。比如,我的黑彝朋友说自己的儿子绝不会娶白彝女子,而白彝朋友在提及某人时会情不自禁强调一句“那可是黑彝呢”,我在凉山亲历了这些。
那么白彝究竟是个什么地位?我们终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别忘了他们在人口里占50%之多!
不少人把白彝叫自由民,还有人称白彝是属民或隶属民。让我们扔开历史研究文献对这些术语的斟酌,仅看字面,我觉得自由民比较贴切地表示了白彝的存在状态。在土司地盘上,白彝和外界的联系较多,农业和商贸发达,地位不在黑彝之下,甚至享有比黑彝高一点的积极主动的政治地位,所以有说法“土司衙门的白彝比黑彝大”。在黑彝地盘上,白彝和黑彝之间主要是隶属民和领主的关系,白彝有田地财产和人身自由,每年向主子进贡,比如过年时交半边猪头以示尊敬,逢主子家有红白事要凑份子,每年要自带农具、牲畜到黑彝的田地里无偿劳动10-15天,这是服役;遇到主子和外人争战,白彝应该跟着出兵,如果黑彝打输了给人赔钱,白彝也要摊派。俄狄小丰的《游荡的枪》生动地、原生态地描写了白彝和黑彝的关系,其中写到了黑彝是怎么勒索白彝家的传家宝和抢夺心爱女人的,白彝是怎么委屈求全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揭示了隶属关系中既相互依赖也酿造仇恨,有互利也有对立。随着外部世界隐隐约约的剧烈变革,山林里的黑白彝矛盾激化,黑彝主子出奇兵把不再驯顺的这个白彝部落的核心家庭一夜屠尽。
昭觉县文史资料里有政协的彝族老人写的回忆文章,谈到当年一些黑彝恶少到白彝村落去随意吊打村民,枪杀村民家的狗,要吃索喝。当然不是个个黑彝都这么恶行劣迹的,白彝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小说《云崖初暖》讲的是红军经过冕宁彝区的故事,书里写到有威望的白彝头人对黑彝主子的胡作非为有一定制约作用,他们以尊敬态度表达的意见,主子不敢完全不睬。照黑彝的说法,不依附某个黑彝家族的白彝会受人欺负。《游荡的枪》里那个自由牧猎的吉司家族最终被黑彝征服,可以看作是受欺负也最终得到保护的一个侧证吧。那个惨遭夜袭的白彝部落的幸存后裔很多年后返回故乡,那地方已经被另一家黑彝占据了,他们绑架了这个黑彝的女儿,唯一的要求是回到故土,宁愿给这个新主子当属民。黑彝和白彝的关系竟然这么复杂曲折,实非一个词语能定义的。
(三)
继续血统话题之前,先来看看凉彝的奴隶吧。奴隶是财富,买进来要花银子,卖出去能挣银子,所以没有人没事打奴隶杀奴隶玩的,实在不听话的奴隶卖出去了事。卖的次数太多的奴隶,估计也就没人愿意要了,说明员工老跳槽是不行的。总的来看,凉山奴隶受残暴虐待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奴隶社会”似乎要少,他们的生活条件和主子往往也没有很大的区别,特别是高山地区的奴隶主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奴隶有阿加、呷西两种。呷西是单身奴隶,又叫锅庄娃子,是“主人锅庄旁的手脚”,主要做家务,住在主子家,没有人身自由和财产。到了一定时候,主子为呷西婚配,拨给一点田地,帮助建个住房,婚后的娃子就叫阿加,又称安家娃子,有自己的财产和一定的人身自由,每年有一半左右时间为主子无偿劳动,还要随时为主人听差。阿加的另一个重要功用是生产更多奴隶,他们的子女是主子家的呷西,完全受主人支配,可以卖出,也可以随主子的女儿出嫁当陪侍。凉山奴隶制最精彩的章节是一个人可以既是奴隶也是奴隶主。比如某位阿加种田、做生意要是挣了钱,可以买进奴隶供自己役使,这是二道娃子。那个二道娃子也可以有自己的娃子,就是三道娃子……尔布什哈告诉我,凉山最多的有七道娃子!
奴隶有两个大来源,一是白彝因破败、欠债而沦为奴隶,这叫彝根奴隶;二是从其他民族掳来,因为血统不是彝人所以叫非彝根。此外还有各个部落之间抢人然后卖为奴隶也是常事,常引发家族争战。那时候一个家族的人如果不经事先打招呼就到别人地盘去行走,被掳为奴隶简直就是天经地义的。不过通常没有人敢弄个黑彝给自己当奴隶,抢到黑彝也卖不出去,只好自认倒霉,好好地礼送还家。黑彝可以拥有白彝沦成的奴隶,白彝只能拥有非彝根奴隶。我们看到即便在奴隶里,血统也形成了等级。
尔布什哈说,奴隶之间最大区别就在于彝根和非彝根。非彝根奴隶来自毗邻各民族,绝大多数是汉人,处在社会最底层,尽管语言、生活都和彝人一样了,但凉彝实行等级内婚姻制度,他们只能和非彝根婚配,所以后代永远是非彝根。对非彝根的歧视至今仍存,那些在网络论坛上呼吁不要再强调黑白彝区别的人,也会顺带声明一下白彝里那些貌似彝人但原本不是彝人的人另当别论,这指的就是非彝根娃子,解放后他们一律算作彝族人了。
凉山故事(5b)-- 黑彝,你的旗帜是血统
文/张小路
(四)
我问尔布什哈,凡是人都希望摆脱被人歧视的地位,非彝根们当年做过什么努力没有?他说要变成彝人血统得经过若干代持续努力。比如,有个白彝破落户子弟或者不良少年很穷,娶不到老婆,非彝根人家就把女儿嫁给他,不仅不收彩礼,反而倒贴财物。虽然按严格的等级内婚制这是不许可的,但是动乱时期纲纪废弛、传统蒙羞,可能也就没人管的上了。根据彝人姑表换亲的规矩,一个女孩子要先给舅舅家的男孩子(表兄弟)挑选,舅舅家不要,才可以嫁给别人。我们假设这对彝根丈夫、非彝根老婆养下了一个女儿,要优先嫁给非彝根的舅舅家,照此进行下去,最初那个非彝根家庭的后代就渐渐有了彝根血统;而彝人喜欢转着圈论亲戚,这家人就和彝根圈子套上了一层又一层亲属关系。尔布描述这个过程时,脸上一直带着兴致勃勃的隐含讥讽的微笑。他把这个过程描绘的相当清楚。他还强调,这样升上来的人充其量只能成为白彝,因为黑彝再破落也不会和低等级结婚。这话他讲的有点绝对了。
凉山的民主改革发生在1955-1957年,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支割据消失了,等级制度废除了,一个长期与世隔绝的社会纳入了整个国家的一套政治经济结构,原有的生存和发展模式都改变了,就好比我国和世界接轨以后不得不改变很多习惯,即便有人不乐意也势在必行。值得一提的是凉山民改后出现了新的等级体系,受苦人翻身作主,奴隶主翻身落马,正如我党说的“把被颠倒的世界重新颠倒过来”,原来的受压迫者成了政治上的高等级,而原来的主子成了低等级。于是黑彝除了少数上层人物是团结对象外都变成了社会下层。我问布拖的一个朋友, 60年代有不少黑彝和白彝结婚,真是党的教育改变了旧的等级观念吗?她说或许有吧,不过那时候贫下中农是高等级,奴隶主是低等级,能嫁上个贫下中农是积极进步的表现。进行这番谈话时我们正驱车在火烈乡的蜿蜒山路上,一群背着篓子的百褶裙女人们健美的好像蓝天白云阳光,停在路边避车,我听了她说的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连山边瀑布、远村近寨都透亮了。其实不就是一句话么:人往高处奔。
剩下的问题是高处的人让不让你奔。
这几年,被颠倒的历史再次颠倒过来,一部分彝族老传统回归,比如毕摩文化重新深入彝人生活,连党政干部家里也做的热火朝天。慈善组织“互助行动协会”驻布拖站的一个志愿者告诉我,他在布拖待了一年,住在布拖县政府大院里,参观过两次干部家里做毕,还用摄像机拍摄了。美姑县志主笔老卢说,美姑3.6万户人家,每家平均一年做毕三次,加起来全县是10万次,每次就算只花200块钱,总数就达到2000万!他认为这是太大的浪费!话说远了。传统的回归也反映在社会等级观念上。现在黑彝重新拒绝和白彝通婚,几十年前革命形势下通婚的那些人则后悔不迭,因为血统混杂了无法逆转。我问布拖那个朋友,她的儿子长大后会不会考虑娶个白彝女子?她说绝对不行,还给了我一个沾情带理的解释,说娶个外族人,比如汉族、蒙古族、藏族,都不反对,但是彝族低等级不行,因为不能想象和过去自己家的娃子成为亲家,关系不好处。从她的回答,我看到社会习惯的强大力量,不是某一个人勇敢采行新观念就能抵抗的。
其实她已从老观念迈出一大步了,过去彝人是不和外族通婚的,更不和汉人通婚。即便民国时期,与汉人通婚的彝人都只好流落他乡。我问尔布什哈,他预测凉山的根本性变化将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他答将在血统发生了明显变化的时候出现。他说血统决定思维和行为方式,而血统要经历若干代才有明显变化。他承认,随着对外交往和旅游业开展,凉山彝族和外界通婚的趋势会加快。
(五)
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在传统社会等级表上的位置,好在这些等级很少对个人前途有影响了。等级现在主要存在于观念中。人们获得和维持政治、经济、社会地位的方法也纳入了大环境,比如靠政绩升官、靠唱歌成名,或者靠贩卖毒品致富。90年代,凉山彝区是毒品泛滥的重灾区。
我直接问过几位县政协的黑彝老人对等级制度的看法。他们都说新社会了,无所谓。但他们接着指出,现在的问题是旧传统回来了,有些思想不健康的人本来不是黑彝也要往黑彝里钻,这指的是前些年一些黑彝屈尊俯就的婚姻所产生的后代以及亲家。这个含蓄批评本身证明了他们多么珍视血统,老等级虽然没多少实际功用了,但是就象圣物是不可玷染的。这和有些白彝以不屑态度揪出想要冒充彝人的非彝根,和一些欧美人讥笑中国人,和一些中国人嘲讽非洲黑人,有多大的区别?我弄不太清楚。
尔布什哈说,凉山腹地的非彝根奴隶比较多,因为抓来后卖到腹地不容易逃跑,就留了下来。但是你很难从外表辨认他们。彝族学者巴莫阿依写过一篇文章《萦绕在彝族聚居地的“汉嘎”幽灵 -- 米市彝汉民族关系田野考察记》,说到美国人类学家郝瑞到喜德县的米市镇考察,她写:“我们去且莫村调查,休息时,郝瑞悄悄地告诉我说,这个村的村民肯定是汉根。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说这个村虽然比其他村的村民富有,但他能从这里人们的气质和眼神中看出来他们因自己的汉族来源而具有的恭逊,不象真正的马多洛村民那样具有一种彝人特有的骨气。这里的人同样说彝话、同样穿彝衣、同样住彝房,我压根就没有想到从这些彝人里面还会分离出汉根彝人来。后来,回到镇上经镇书记杨子哈证实,的确这个村子里大多数村民过去是几代的汉根奴隶,民改时属解放娃子,这个村过去曾叫解放村。因为谁都不愿意让人们想起自己的汉族来源,后来改了村名。”
在凉山彝区,血统的观念是多么深入人心!非彝根为不是彝根而害臊,彝根里低等级仰望高等级,而高等级的则说:等级不重要,下边的同志们就别再费劲往我们这儿钻啦。
大凉山,你的旗帜骄傲地猎猎作响,上面写着两个字:血统。
黑彝的血统 (a)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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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故事(6)-- 瓦板房和害羞的彝族(a)
2006-02-15 1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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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张小路
我一再犹豫都没有写关于凉山彝族人的居屋并且贴到网上来,一是居屋的照片远不如什么秋天风景啊、漆器啊、颈饰啊那么具有观赏性,二是这话题会轻易地引起这样的质疑:这跟读者有多大关系?做传媒一定要心里永远明白的一点是不能够引起受众兴趣的东西通常表现出来的能量就比较小。但是我最终还是写了并且贴出来,因为首先我自己在经过大凉山之旅几个月后发现对瓦板房这个话题仍然兴趣浓郁,而且愿意在可能情况下和别人提起,由此可见我的兴趣的确不能说是一时无聊没事找事。还有一方面,我觉得凉山彝族人的居屋,是许多事物中的另一个实在例子,让我们看到社会正在变化,而这些变化不仅目前、此时此刻在昼夜兼程地进行着,其实我们还不妨看到远处,就是各种变化在以往岁月里也都一直是有的。
以今观古,我们可以轻易地得出一个小结论:今天令人惋惜地正在消失的东西,并不是亘古以来就有的;它们当初出现时,也是革了别的东西的命的。(当然了,革命未必等于革除。)一下跳到这个结论好像是太草率了,没关系,反正这里不是《自然》杂志,就先这么着吧,相信您洞悉我的意思。
衣食住,人生活的基本需求,而这些需求的满足方式,必然和这群人的社会习俗互为因果。记得有巢氏吗,同志们,有窝住都值得特别提出来以区别于别的部落,可见住房在社会发展里的重要性。这么说好像有点大了哈。
至于说读者的阅读兴趣,我的判断是点开这题目的人多数不是单纯的旅游观光客,感兴趣的范围会经常超出风景、漆器、颈饰。
赶紧回来到凉山,不然恐怕要飞砖如蝗了。我觉得需要再匆忙声明一次,我只说大凉山腹地彝族人传统的一些我观察的片段,他们和别地的彝人可能不一样;所谓传统,大致指的是20世纪中期民主改革前。我会指出那些传统在最近的50年起了变化。任何民族传统都有特定的存在时空。现在大行其道的人文地理文章或者那些一套套抄编出来并塞满图书大厦书架的丛书有个通病,就是把已经改变的民族传统还写的好像今天仍然那么回事,比如毛利人,作为族群整体他们原先的社会生活系统早在白人到达后不久就瓦解了,但是有些文章却让人以为他们现在还那样。是能力问题,还是故意忽悠,我就不管了,反正我躲着那个境界。
(一)正在被扬弃的瓦板房
听着够哲学的,嘿嘿。
大凉山腹地的彝人,别称叫做高山彝人,当然啦他们可能还有另外的别称,这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事。高山彝人,是相对于生息在河谷、平坝的彝人而言的,后者由于和异族相处掺合的比较多,习俗上已经不“纯粹”。高山彝人住在比较冷的山地,生产低下,人口稀少,特别尚武,戒备外人,他们的居所也就保持了符合这个环境的特点。大凉山住屋主要有瓦板房、草房、石板房。我特别想和人叨咕的是瓦板房。几年以后,你真地可能只在民族风情园里才能够看见这种房子了,而过去,瓦板房是大凉山彝人的主要居屋形式。
瓦板房,就是以木板当瓦。屋面的框架上,顺坡铺满长条木板,这是一层。其上,第二层木板盖在第一层木板缝隙处。第三层,用一些横木条压住第二层木板。最后,用石块镇住横木条。有网上资料说整个屋面不用钉子,但是结实牢固,不漏雨,我觉得是瞪眼胡说,瞎夸。它怎么会牢固呢?说不漏雨,也得看是什么雨。傲慢的法国军官多隆100年前横穿凉山腹地,从西昌走到雷波,写的《彝藏禁区行》里就说到在彝寨住宿,漏雨,一屋泥泞,彝人在屋里手持长杆,仰头挑着屋顶的木板移动。老传统不一定都是好的。要是现在的国家大剧院都有毛病,旧时的瓦板房怎会没缺点呢?那时候这么盖房子,因为那时候只能这么盖,别说钉子,连农具都很少有铁的。美姑县志办的老卢说,那时比刀耕火种都不如,因为一般人家难得有铁刀。
今天,就连大凉山深处的美姑,也整村整村地出现了新瓦房。倒是在布拖,9月份的旅行中我还看到了不少瓦板房,有的很老旧,有的半新不旧。美姑县的朋友尔坡一次在邮件里解释说,彝人认为死人火葬后才被土压在头顶上,所以过去房顶不用泥土烧的瓦。我质疑这说法。首先,旧时代的彝人会烧瓦吗?待查。即便有瓦,大多数穷人买吗?买的起吗?要知道凉山的高山彝人可以说极度穷困,他们勉勉强强地争取自给自足,没有商业,没有以贸易为目标的生产活动,除了20世纪初以后的鸦片不算。如果根本就搞不到瓦,那么头上顶土这说辞只是辩白罢了。再者,即便尔坡所说属实,那么现在的人已经抛弃了不能生活在土下的老观念,因为活生生的半夜挨雨淋比想象中的被土压顶不吉利是更急迫的事。
(图片说明:美姑县深山里的一个瓦房顶,创意独步凉山。)
(二)散居山林和背水姑娘
过去高山彝人居住的散漫,村子都不大,总人口也不多,少则几户、多则几十户为一个村。尔坡说,听老人们讲,如今的美姑县城在解放时还是一版大森林呢。解放后人口大增,例如昭觉县的普提村有430户,美姑县的和平村有196户,这都是大村子。人多了,人均土地就少了,为了把肥沃的土地让出来种粮,就不能仅凭老传统相宅卜宅的结果那么挑剔地来为住宅选址了。
不过老传统还没完全消失。尔坡说:“住宅选址这些程序在美姑仍有存在,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和人们思想的改变,少有人讲究这么多了。在乡村,选择住址还是很有讲究的,如在我的老家,有几家人因为家里出不吉利的事后,就说是住址不好,经常换住的地方。就我的堂哥一家,五年间,因子女不旺,两个女子一个满岁后死去,一个几个月就死了,就请毕摩选择换了三个地方。但在耕地稀少的地方,就不怎么讲究了,但如在村子的“达布洛门”(大概在村子的西北方位)就没人愿意住,彝族人说那里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又如,坟墓多、或曾有人住过而现今没人住的地方也没人住。如果有很多土地的农户,当然可以选择更多的住址。他们能自由选择住址,政府只管收土地使用费和有关费用,不管也不约束农户的择址自由。”
云南宁蒗的彝族诗人阿卓务林有首诗《背水姑娘》,写女人从村子走小路去背水,而这小路是男人们很少走的:
姑娘腰带一样褶皱的小路
男人们很少路过的小路
它是背水姑娘深深浅浅的脚印
编织出来的围巾
上面落满了姑娘们
伺候自己男人一样伺候一生的
残疾的绣花针
这条男人们很少路过的小路
走过凉山最美的女人
她们有本事把山路背轻了
把大山背轻了……
宁蒗的彝人是大凉山迁移过去的,习俗因袭大凉山。这诗里写的是水源并不很靠近村子,这和过去高山彝人为了防范敌人据险而居的习惯有关。有资料说以前彝人喜欢住向阳的山坡,并不喜欢太靠近水,但到近代就已不那么回事了,到处都有人住。要想种丰硕的稻谷,而不只是苦荞、土豆,更要靠近河流才行。
过去凉山腹地没有街镇,没有集市。大家都知道商业、宗教、政治是令人们聚集的重要原因。没有商业,也没有召集人们聚拢的永久性宗教中心(比如古典时期玛雅的城市就主要是宗教中心),加上土司体系崩溃后没有政治中心,凉山腹地真就是一盘散沙。“地里的石头一般大,黑彝一般大”,这种情况下的山林散居,状貌可以想象的出来。任何没有枢纽、干线、经纬的东西,都是组织化程度低的东西,凉山腹地就是这样。
瓦板房和害羞的彝族(a)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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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故事(6)-- 瓦板房和害羞的彝族(b)
2006-02-15 10:4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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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张小路
(图片说明:这是布拖县火烈乡的一户人家,主人仍然和牲畜共居一屋。红木板可以左右抽动,让牛马进出。梯子通上阁楼,客人睡在畜栏上方。近些年来,畜栏在屋内的越来越少了。)
(三)跟牲畜同居与亮瓦风波
林茨的《百褶裙》里,写他在布拖曾走进一个主人不在的房子,黑暗中赫然看见一张和蔼的长脸,原来一匹马正在屋内溜达。凉山彝人传统上和牲畜共居一室,至于其原因,有人说是天气太冷,有人说是防盗,有人说高山彝人依赖畜牧业为生,所以太过热爱他们的牲畜。这几年非典和禽流感闹的大家都学到了一个知识:动物和人之间是有疾病传播的。凉山彝人解放前死亡率很高、寿命短,跟他们和牲畜同居估计大有关系。高山彝人喜欢凉爽气候,按凉山奴隶社会博物馆副馆长尔布什哈说的,他们不喜欢也不行啊,和牲畜住一块,要是天气热,病就更多了。麻风、天花过去是凉山的常见病,现在上年纪的人的脸上有密布暗黑疤痕的还大有人在。
到这儿不能不说说彝人传统的长方型住房的布局,请审阅示意图。凉彝人家极少有几代同堂的情况,儿子结婚后分出去独立门户,所以都是小家庭,很少有深深深几许的大庭深院。主屋,通常是一个大约三比一或四比一的长方屋,屋内两端各有隔间,留出中间的大空间是堂屋,火塘就在这里,是家庭的中心。这种老屋的一个特点是墙上没有窗。另一特点是堂屋的门不开在正中,而是偏在一边。这张示意图里,堂屋门(A)在左边,而实际生活中堂屋门偏左边或偏右边的都有,屋内一切布局随之左右折个儿就是了,总之火塘(B)要在堂屋内的远角,远端隔间是主人卧室(C)和供奉祖先之处(D)。进堂屋门后,手边是畜栏(E),牲畜进出和人走同一个门,而客人睡在畜栏上方的阁楼,上楼的木梯(F)就架在刚进门处。同志们,大家知道畜粪可沤沼气,所以如果你在这个环境作客,为了您和别人的安全,请勿在床铺上吸烟。
最近这几十年来,人和牲畜共居的情况已经大大减少了,我9月份在德昌、布拖、昭觉、美姑访问的若干户彝家,多数房内已没有畜栏。现在的新房子如果还采用这个大体布局,原来的畜栏位置已经改成了卧室或者仓库。从卫生保健的角度看,这可能是彝人居住条件中最重要的、意义深远的改善。不过这个改革是造成了痛苦的,据说有的人离开了牲畜味道睡不着觉,估计很是思念了一些繁星满天的夜晚。
老的住房没窗子,靠门和屋顶的天窗采光,天窗同时也作排烟之用,大多时屋内黑乎乎一团。这点也已逐渐改变了,一是有电灯了,二是很多房子的墙壁都开窗了。写到这儿我想起甘洛末代土千户岭光电的文章,是他解放后写的,说他三十年代从南京军校毕业后回到家乡,倡导移风易俗,给乡民房顶安玻璃的故事,他文章里叫亮瓦。这故事好玩,我不私掖着,本着奇文共欣赏的古训和大家分享,有疑义再跟列位相与析如何。文章说的是甘洛往事,那里地当交通要道,靠近汉区,向来接受外界影响多而且快,人的心眼也活,在三十年代就已经多有住瓦房的了,虽如此,这甘洛的故事还是反映了当时凉山彝人普遍的一些生活和思维方式。
(图片说明:女主人卧室不允许外人进入,也是收藏家庭宝贵细软的地方。隔板经常是雕花的。这是美姑的一个人家。70年代出版的革命小说《云崖初暖》写的是红军长征过冕宁的故事,其中有反动黑彝头子的老婆在雕花隔板后面嚷嚷发言,插嘴反革命策划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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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光电写的故事:
新的事物总在同旧的东西斗争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而在文化知识落后的地区,要推行一件新事物,就显得更加困难了。就如我动员大家安上亮瓦一事,按现在来讲何足一提呢?谁也不会相信安一个亮瓦也会有斗争吧。那么,请听我往下讲吧。
彝民房屋一般较狭小而屋内暗黑;无论白天黑夜一个样,妨碍家务劳作。我好心买来亮瓦将周围彝民房屋都安上后,家家屋内明亮,我还觉自己做了好事而心情十分舒畅。其结果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使我哭笑不得,现今回忆起来,既叫人好笑是又令人深思,只能怪当时凉山的彝族没有文化知识了。
人生病痛本是自然现象。平时彝人生病怪鬼怪神,怪天老爷,说“病与死是天降下来的,人无法抗拒。”可是自安上了亮瓦后,发生的疾病就怪亮瓦了,说“自安上你那亮瓦后,屋内明朗如白天,家神不得安静,降祸于人了。”不仅百姓这么说,就连那些通达天人之情,捉神弄鬼的毕摩、苏妮们,被请来念经跳神,占卜算命时也这么说。给亮瓦定下了死罪。有的因怕我,于是就取来安在后屋檐边沿上,那里安着亮瓦照不着屋内,好象这样就免了灾,又可唐塞我追问。我一问他们就说:“我们是把它安在屋上的嘛,没有取下来呵!”
彝人一般家人多睡在垫有竹笆的火坑周周。青年夫妇害羞,白天话也不讲,到了半夜却常常到一处来。在过去漆黑一团时,有响声也看不见,来不来一处,人不知鬼不觉,行动无妨;自安上亮瓦以后,月夜之下,不说发了响声,就是不发响声,只要你动一动就被人看得清楚,这就妨碍青年人的行动呵!这亮瓦实在可恶!有的借故打破,有的将它移开,有的用物遮掩起来,使亮瓦不能安其位而通其明,便于他们夜间的秘密行动。
彝人少开窗户,又尽烧柴禾,屋内每每被烟熏得黑蒙蒙的,亮瓦也不亮了,屋内仍象往时一样漆黑。家人恨亮瓦不亮,明亮不长久,不顶用。便来找我说“你的亮瓦不顶用了。”我去一看果然不亮了,是被烟熏黑了,不漏一线光明。我问:“你们为啥不擦呢?”他们却说“象冰凌一样,怕擦了化掉呵!”我说:“下雨时都没有化,怎么擦一下就化了呢?”他们却说“呵,我们不晓得。”立刻用扫帚去扫,扫不亮,就说“扫不亮了!”我告诉他们用湿帕子擦才行。就找些布襟毡片浸湿来擦,几下擦亮了。这才个个都恍然大悟的说“这个东西原来是不怕水的呀。”
平时没有安亮瓦时,狗到处跑,谁也不管它。自有亮瓦以后,狗在屋内活动时一目瞭然。彝家的坛坛罐罐多放主座后面,有时狗就跑去闻闻舔舔的,有时不客气点就翘起后腿撒尿在上面,这可被主人看见了,认为这些狗是亮瓦引坏的。“亮瓦该死!”故此即恨我乱安亮瓦,也恨狗变坏了。
彝人家里多养有猫儿,猫儿眼鼻很灵,有可吃的东西就要愉来吃,平时看不见也就不加追究了,任它自由活动。现在亮瓦照明下,猫儿的偷盗行为随时都被发现,一发现就追逐。猫儿被追急了就往亮瓦上一跳,碰上亮瓦就坠下来落在地上。主人们对猫既恨又爱,见它碰在亮瓦上摔下来,又担心猫被摔伤,反过来又恨亮瓦碰了猫, “你这亮瓦差点害死我的猫儿!”纵使不敢动亮瓦,也天天怒视着亮瓦。
有一家人在月夜,不知鸟儿飞过还是猫儿跳过,屋内的人看见亮瓦上有一个黑影掠过时,立刻惊惶起来,说有鬼在窥屋内,要死人了。第二天赶紧将亮瓦取下来,以免鬼怪再来窥视屋内。我说:“不是鬼怪,用不着取。”他们说:“不取下来,我们不敢在屋里住了。”
就举这几件吧。谁相信安一个普通的亮瓦也会引起这么多事呢?现在的人是不相信了。可是,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是真实的。通过这些零碎的历史事实,后人应该明确一个道理:这些并不是人那么愚蠢,而是在于他们没有文化知识,没有见过世面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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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一个经典老屋里应该满地土豆。堂屋两端有小的隔间这样的布局规则,并不永远被遵循着,有的房子后来做了改建,或者把一端分割出去做了别的用途,也可能造成堂屋的顶端没有隔间。火烈乡这个屋看来就是这样的。床依墙摆着,常见。迈步进屋,满地是土豆,几乎难落脚。房里不仅有粮食、锅灶、床和老式大木柜,还有成袋的化肥。注意,这房子有窗,已不是真正老屋了。传统说火塘永远不灭,也不复为永远的规矩了,很多人家的火塘是熄灭的。)
(以下是俄木尔坡制作的美姑山区彝族民居屋内示意图。俄木尔坡生长在美姑县山区,现在县政府工作。)
瓦板房和害羞的彝族(a) (b)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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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chuanmei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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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2-15 16:13:30
呵呵,
县城的或更多彝人夫妻现在已经住在一起的,那怕是山里的也慢慢适应了新生活,县城的就99%以上的夫妻同床的了。那个乡下的在火塘的后方(门后方向)住女主人,火塘后上方(门的侧正面)有一用木料与房屋相结合的床,男主人就住在这里,住楼上我想也就是就为了有些时候,家里人多而没设有这个床位或为了防守家畜被盗等原因才睡楼上的。因为所为的楼上就是在家畜的楼上。
(四)害羞的彝族和碉楼
我觉得岭光电这文章特生动,是生长于斯的人写的,一个外来观看者永远都写不出这么真切的细节和诠释。所幸岭光电受过良好教育,有宽阔视野,在彝族内享有高级地位,他才有机会做这样的思索和实践。关于猫儿狗儿在屋里的表现,家人的态度和反应,都讲述的生动传神。光明底下,千百年隐藏的一切原形毕露,这光明却因此不受欢迎,包袱抖的给人联翩浮想的余地。月夜里黑影掠过亮瓦扰起惊慌那段,可以拿来做电影情节。
夫妻家庭生活那部分解答了我的一些困惑。在布拖县火烈乡参观彝人老住宅时,我第一次得知这种房子里的男人是睡阁楼上的。我问是不是说主人夫妇不在一起睡,答曰是的。我又问,我听说过彝人都睡在火塘边,怎么是睡阁楼呢?答曰男人睡楼上。领我去访问的县里干部好像不太愿意帮我翻译这个话题,所以谈话进行的残缺不全。我攀上木梯去探看阁楼上的环境,只见堆满了土豆和干草,完全没有任何床铺的迹象,比如被单、枕头之类,就连一块可以躺个完整的人的空处都没看见,只是一丘丘颠连起伏的土豆和干草。我站在阁楼的敞口往下问:“这上头真睡人吗?连个窝窝都没有啊?”英俊高大的乡干部微笑着点头。
那天回县城后我叮着又问了几个本地人,他们都有点含混其辞,但都肯定了夫妇分睡的说法。那么夫妇怎么把神圣组织生活过好呢?他们说夜里嘛。那为什么既然两口子却不睡在一起呢?他们说害羞嘛;不光自己害羞,就连亲友来访要是看见了夫妇亲密的迹象,访客自己都会害羞。那么县城里工作的干部这方面呢?我继续愚钝和无聊下去。有人告诉我,公家干部的家里可能有新气象,但若是比较保守的人,即便住城里房子仍可能夫妇分室睡,毕竟村里亲友要经常来啊。
后来又问过美姑的朋友尔坡,他在邮件里对我所提的彝人居屋的问题作了不少解释,但对家人各自在什么位置睡觉却避而不答。害羞,可能解释了他们都不愿谈这话题的原因。岭光电的文章说年轻夫妇白天连话都不说,可见这个民族在这方面害羞到什么程度。我倒因此而增加了对他们的尊重。网上有个说法“彝族是害羞的民族”,乍一听,这个崇尚勇武的民族居然害羞,有点奇怪,再一想还真沾点门。其实这个说法用在西南各民族,甚至用在中国人身上的,都不少,可能和外部强势文化的对比有些关联,害羞,是不是代表了弱势文化的卑微和戒备呢?至于说中国人害羞,就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在边走边啐痰、路上开车旁若无人、见便宜快上见公益猛让的行为里,我没看到过害羞。
尔坡说,黑彝和白彝的住房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有区别,是由他们的穷富程度而定,也就是说和其它民族一样,富的住好房,只要有钱,也有白彝住好房子的。好的房子又高又大,而且墙很厚,可以厚达0.8米。这么厚的墙,想着就冬暖夏凉。富有的大户人家,部落的领袖,为了御敌,院子里还往往建有多层的高碉土楼,我在昭觉县时,县文管所长俄比解放就提到山里某个乡的几座碉楼,他想去测量很久了,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我们约定次日前往,不巧下雨,而那道路据说很险,只好作罢。网上小说《游荡的枪》里,描写了一个黑彝部落衰败后,剩下一群女人和一个娃子生活在大院子里,每天那个娃子就轮换着拿各种枪,上三层的碉楼顶去守望天地山林,俯瞰院子里的女人们凋萎下去,疯狂下去。
越西县中所镇号称古镇,有一些土碉楼,现在有志开发旅游业。那儿的汉人很多,听地名就知道是当年的屯堡,交通和生活都算方便,对旅游的客人可以是个不错的选项。我呢,再有机会去凉山的话,还想找起昭觉的俄比所长,一起去昭觉、布拖、金阳三县交界的大山里,看上次错过的碉楼。那一带,是彝人二千年前从滇东北迁入凉山后最先聚居处,可称凉山彝人的发祥地。
(俄木尔坡的评论:县城的或更多彝人夫妻现在已经住在一起,那怕是山里的也慢慢适应了新生活,县城里99%以上的夫妻同床了。乡下的,在火塘的后方住女主人,火塘后上方住男主人。住楼上的,我想也就是为了有些时候家里人多而设有这个床位,或为了防家畜被盗等原因,所谓的楼上就是在家畜的楼上。)
(图片说明:旅游业建立新的艳丽的富有表演性的民族自信自尊。老传统淡去,新时尚到来,但是旅游业会使得老传统以一种新的形式回归并弘扬,就是说现代旅游业在保养和以另种方式发扬老传统、建立民族自信自尊方面,是有功劳的,这已为世界范围的现代人文旅游业所证明,在我国很多地方也如是。至于说这么保护和弘扬的民族文化,是不是真正的民族文化,就仁智各见了。反正,这个昭觉县的民族风情村里的如此艳丽醒目而又简约并且保持了一些古老元素的房屋装饰,我在老宅子上没见到,但我不会说它不可能进入下一波时尚。可能不久的将来游客们带回的照片里,这就是彝族文化特征了。所以,所谓民族文化还相当程度上存在于外人的认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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